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富联平台登录:危机,一触即发!80余年前报告文学集掀开“孤岛”金融众生相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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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2023-04-01 12:11: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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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 文│刘平 前期回顾: 1941年3月出版的报告文学集《金融线上》 收集了《银钱报》副刊的征文计60篇,约15万字,描绘了孤岛时期...

文│刘平

前期回顾:

1941年3月出版的报告文学集《金融线上》 收集了《银钱报》副刊的征文计60篇,约15万字,描绘了孤岛时期金融界的变化、曲折、苦难和斗争,生动再现了孤岛时期上海金融界的活动情况,从当时银行业的实际运作的几个侧面,观察孤岛时期银行监管的真实状况。













拒用伪币







位于香港路的上海银行公会大楼

1939年5月1日,以伪南京维新政府为背景,并且直接得到日商银行支持的“华兴商业银行”在上海日本占领区宣布成立,同月15日正式开业。该行宣称系日、华合办,资本总额为法币5000万元,发行面额为100元、10元和1元的“华兴券”。规定该种钞券与法币直接挂钩,等价行使,目的是在上海套取外汇。5月3日,国民政府财政部即致电四联总处、上海银钱业公会和市商会转知各行庄,“一律拒用该项伪币,绝对勿与来往。” 7月17日,财政部再电上海银钱业,要求制止伪币收付买卖。10月9日,鉴于上海各银行钱庄仍有买卖“华兴券”,国民政府于10月9日再度致电上海有关各业公会,要求对各成员店号切实转行告诫,尽力设法制止。

规定尽管很严格,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却不小。《华兴票》一文,从一个银号职员的视角,记录了该银号的刘主任与一位老主顾的闲谈,以及自己的感受:

“ 刘先生, 真奇怪,今天花旗票涨到十五元三角多,怎么华兴票(华兴银行钞票)始终没有上下的呢?”是的,我们的老主顾,最关心的是这个行市。但我真不了解他,哪儿来这末多的华兴票。

“华兴票吗?它是跟先令(英镑汇率)走的。华兴票的汇率,始终是六便士的水准。假使先令一缩,法币跌价,华兴票不就会立刻涨价了,照今天花旗票的价格来比较,先令应缩至三便士九六八七五。那末华兴票不就会涨一角多吗?可是,这两天纽约英镑跌价,花旗票尽管价格飞升,先令仍旧是四便士一二五,这真没有办法。”我们的主任,滔滔不断的说出了一套华兴票不涨的道理,同时,脸上好似浮起了一丝愁云,但不久这愁云便被夸傲的笑容所淹没。

接着,他便笑嘻嘻的拿起了一枝烟,还替对方点上了火。“今天上午,华兴银行挂牌没有动吗?”关切的问话和着淡淡的烟,在主任先生的面上掠过。

“没有,仍旧是一元四角九。”

“那末,现在的市价呢?”他很快的问了这一句。

“买进一元四角五分半,卖出一元四角六分半。”

“怎么?反比上午小半分了吗?”

“哈哈!上午劝你卖掉三万多华兴票,价格可真不算错呢!”那一副马屁功,真令人作呕,我想主任先生,平时不是神气活现,作威作福的吗?为什么看见他,总是低声下气的呢?而且有一二个正义感的小同事与学徒,背地里骂他一声奸商,一定要被他说上几句!

“他真会赚钱,你们能有他的本事就好了。而且,他常有生意照顾我们,你们还要说他不对,这怎么可以!”

不错,他常有大批华兴票,托我们主任代卖。我们的主任,正好从中捞些油水。他本来就有钱,何况他最近又赚到不少,自然使只知赚钱的人们佩服他哪!

这使我明白地看到:在抗建过程中的阻力,却正是这班没有灵魂的拥有资产的投机家,他们只知卑鄙无耻的赚钱,却没有想到他们的国家、民族,他们的子子孙孙的自由幸福。







日本军用手票(银行博物馆藏)

发行军用票是日本占领军掠夺中国财富的一种特殊手段,但在战时上海,军用票却成为某些人生财的特别途径。《畸形中的繁荣》一文便记录了某银行内关于军用票的一场讨论:

外汇开盘半小时,经理先生才到,身上穿着马褂,大概是去酬应过的,所以特别比平时迟。“外汇怎样?”安闲的态度,和关切的问话,抹过人们的眼帘,透入人们的耳鼓。

“同昨天一样,六元。”

“噢?”似笑非笑的面容大概显示昨天预测得正确,同时,似乎想起一件事。

“喂?昨天的军用票,卖掉没有?”话刚讲完,已走到账桌旁边。

“还有三四千没有卖。”

“嗐?为什么不卖掉呢?这种东西,存起来很讨厌,而且也很危险,”如果说,他的面容,平时是春气盎照,而现在,却正经过北风的吹拂了。

这句话,立刻引起了同人的反应,这不同于汇票开盘时的关切,是职务上的习惯,而是一种良心上自觉的共鸣。于是,有的同人认为:军用票号头都没有根本就是废纸;有些认为:是用到沦陷区来贻害中国人的;更有主张,不应该做,拒绝这种生意。

……我想,经理的这一举措是值得称道的,但我们更希望经理能够在这混乱的金融市场里,不再间接做侵略者的帮凶!

撤退







外滩14号交通银行外的沙包掩体和士兵

1937年11月,国军撤离上海。上海租界虽处于日军包围之中,仍有其特殊地位。财政部致电四行总行:“目前沪市情形特殊,交通梗阻,原可易地营业。但本部为谋沪市中外商民交易便利,及照旧办理汇兑买卖,以安定市面金融起见,相应电请贵行转饬上海分行依照法令规章规定,执行分行业务,以利市面”。

于此同时,在战时恶劣的环境下,在战区或沦陷区的部分银行分支机构,辗转撤退到内地,有些则撤退到上海租界。以中国银行为例,11月27日,中国银行南京分行(简称“宁行”)会同中央、交通、农民三行派员随带库存及重要箱件撤退至武汉。1938年1月,复由汉转港至沪,后在法租界马斯南路,设立联合通讯办事处,接洽全辖债权债务事宜。《从南京到上海》一文,详细记录了这一艰辛经过。以下是该文记录的沿途几个场景:

场景一:离开南京

在大场失守后,惊魂甫定的民众又恐慌起来啦!我们的行也有后撤的提议,可是为了我们银行也是国家银行之一,不能就迅速的走,非得得到当局的同意不可。后来前线一天吃紧一天,要顾到将来,只有撤退。于是开始整理文件、传票、帐册,及其他重要的东西,分箱装上我们预先同中央、交通、农民,合包的一艘轮船,在十一月下旬的某一天晚上,我们就匆忙地离别了可爱的首都。“再会吧!南京!”“我们何年何月何日再能重见呢?!”“祝你无恙!”每一个不同的心音,从每一个不同的表情传出来

人数是很多,挤满了一船,连船底的货舱也开放给我们睡,然而还是不够。睡在大菜间旁边的甲板上也有不少,害得船主在晚上总要跑到船头上去望两边吃水的深度,脸上总露着担忧的颜色。船是很平稳的行驶,像在屋子里一样。芜湖、九江,都不知不觉间经过了。

场景二:到了汉口

沿江边的柏油路畔耸立着立体式、古罗马式的银行大厦,别克、福特、奥斯汀,排了长长的一条在马路的中央,真不负“小外滩”的美名。我们一大批人从船的每个门中络续吐出来,一部分到汉口支行,一部分去找预备好的宿舍,再留一部分在码头上监视脚夫扛箱件行李,忙了一天,总算完成了任务。宿舍内的电灯还没有装,床还没有买,就在几支洋烛闪烁的微光下的地板上铺开了我们的行李,人觉到特别的疲倦,不过想到了是“逃难”,也就很快的入了睡乡。

下一天,在汉口行三楼的一大间的东角占了两只方柜子的地位,给我们十二人作办公处。南京下关,薛家巷,大行宫,和常州、镇江几个支行办事处同在一间,其余的分布在旁的空间里去,就这样成立了我们的“宁属驻汉通讯处”。……

场景三:去向广州

突然的,在某一天接到总管理处一个命令,当时我们都很怕总管理处有不好的命令来,大家吓了一跳!后来知道要我们全部迁到上海去,这才使我们的心定了下来。行期是就在目前,因此我们第二天的忙碌又开始了,终于在一月十号的清晨离开了战时的政治经济中心地——汉口,而登上了粤汉车。……

十五号的晚上幸运的给我们冲破了难关,驶过了英德,抵达距广州仅百余里的花县。可是因为晚上在前面的小站停了一刻,抵达花县时已是十六号的早晨七点钟了。飞机照例地来了,人从车厢中四散出来向小凹树林里奔去,我们一小部发现了田地中乡人自己挖的防空壕,就躲了进去。沉重的轰炸机声渐渐传入了耳朵,在一块白云的边处给我们发现了三个十字式的黑影,一眨眼变成了五个。碰!碰!隐约的几声高射炮声,轰……!防空壕的泥壁震动了一下,碰!碰!轰!轰!成了对奏。嘘!……车长尖锐的笛声告诉我们已经解除警报了,不过没有五分钟又是嘘!……警告我们警报又开始了!人反覆的从车中出来进去到下午六点光景。最后广州支行派了卡车、小汽车来接我们。在一个较长的解除警报声中才脱离了险境!在黄泥公路上向广州市飞奔般的驶去。

场景四:从香岛到孤岛

从香港到上海不过一星期左右的海程,我们同事中很少人坐过海船,大家都经不起颠簸而感到头昏,甚至呕吐,睡觉是唯一的安全办法。几天的震荡逐渐消失,才算到达了这特殊情形下的孤岛——上海。一进吴淞,最堪触目的是破碎支离的断垣残壁。我们就这样地兜了个大圈子——从南京到上海







上海华侨银行外堆满沙袋

这些从沦陷区撤退到上海租界的银行,面临着很多困难,如:存款日减,放款难以收回;开支增加,职员面临裁员;《发生在撤退的银行里》一文,细致描述了某银行职员的生活状态。文字不长,不妨照录如下:

是将近十二月底严冬阴霾的天气,傍晚走进ⅩⅩ里宽阔的总弄,平时走进第一弄的弄口,就会听见响亮的京胡声,这天异样的沉寂,只有几个小孩子穿着跑冰鞋在那里“滑冰”。弄底的最后一幢双开间三层楼的住宅,是ⅩⅩ银行ⅩⅩ撤退行的宿舍,会客室本来总有人在那里看报或打兵乓,可是现在呢,几张报纸静静的躺在那张兵乓台上,没人理睬,楼上,人们会集在几个房间里,不在看书,也不在打牌,紧张地在谈论着白天行里发生的事情

“小张,你预备怎样?行里不要你了,你……?”一个抽着纸烟的,正在向着对面坐在床边沉默的同事发问,语调是同情诚挚的。

“有什么办法呢?如果我们不能团结起来要求复职,还不是回到故乡做顺民,或者做叫花子甚至饿死!”是很伤感的回答,显示出内心的苦闷。

“唉!我真不懂,行方难道真的不能维持,非要裁了你们三四十人来求挽救吗?…可以撙节开支的地方多着呢,何必定要先下这一著!”像打抱不平似的,带着重孝的那个姓陈的叹了口气,他总想不过行当局的政策。

“自然!只要他们自己有饭吃,还管你们这批小行员,哼!”罗镛是一向被同事称为“大炮”的,他又气愤地这样发挥了一句。

“也不能完全怪行方,实在行里业务太坏,你想撤退到上海之后,存款日减,放款收不回来,人又这么多,开支还是很大,巧妇也难煮无米之炊啊。”跟罗镛感情不相投的小李,据说是朱经理二夫人的侄子,不知是为了罗镛,还是为了他姑丈,很不赞同罗镛的讽刺。

“可是有人还在大东,百乐门,花天酒地哩!小职员饭可以不吃——一共一个月拿他几十块钱?——他汽车倒不能省,最近还开行里帐,买了一辆新的哩!”不知是谁送出了这一段话,生活的对比更加强了失业群的反感,为什么这末苦的生活还不让我们过下去呢?

“我们一定得要求。”这呼声从小张嘴里喊出来时,已经带着忿怒了。

第二天晚上,二十多个被裁行员,紧紧的,围坐在兵乓台的周围,情绪很紧张地开着会议。主席小张站在一边,把已经归纳出来的意见做成决议:

“各位都主张先请行当局收回成命,让我们复职;要是不能复职,那么第二步必须坚持要求六个月遣散费和一百元旅费,来维持我们几个月最低限度的生活。”会议结束了,各人都抱着希望离开会议室,小张心里想,只要大家意见和行动一致,胜利是有前途的。

缺乏斗争经验的银行小职员,是不能像小张所想的那么永远一致的。在行当局“各个击破”、“威胁利诱”之下,三十多个人终于被裁了!他们只拿到了三个月的遣散费,就轻易地离开了生活保障的职业,去找那不可知的命运了!

行里的人事开支,又省了一些。虽然也许只抵得上一两个经副理的收入,然而在经副理看起来,“毕竟又省了一些!”于是便根本忘记这末一回事了。但是在下层行员脑子里,却总揩不掉那些已经不再是同事的影子:

“我们几时也会遭受他们同样的命运呢?”

“上海市银行博物馆”官方公众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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